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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安全故乡那条西流的河(下)-慧视界

故乡那条西流的河(下)-慧视界


封面题字:谢秋林

▲浠河上游之白莲河水库 源自浠水官方公众号“秀美浠水”
故乡那条西流的河(下)

到了冬天,那个圮坍了的白塔,又重新修好了。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,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,还不曾回到茶峒来。
——沈从文《边城》
初一那年,端午节的下午。早早地吃了午饭,蘸了雄黄酒,分别在手腕、脚腕上都抹了些(家乡习俗,用于辟邪祛害),然后跟着同湾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大河边看划龙船。

▲ 上世纪80年代浠河龙舟赛图片源自网络
岸边的人很多,高一点的坡上早被挤满了。矮矮的我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,耳边传来一声声鼓点乌丫传说,心里又紧张又着急。偶尔从人缝里能瞥见大河的一隅,或者龙船的一角,还不及细看,马上就被人挤了出来;再挤进去,终于看见了整条的龙船。一条,两条,三条。游弋的大鱼一般,在宽阔的河面上,这条正踩着节奏破水而来,那条又划着舞步旋转而去。鼓声、桨声和号子在各自的阵地上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▲ 现代龙舟赛图片源自网络
比赛还没开始,河面上正此起彼伏,河岸上更是一片欢腾。耳边谁家的大人在叫,又是谁家的孩子在哭。这时,一条龙船划过来股海泛舟,很近。踮起脚,刚想把它看个真切,一股力量突然四面八方地拥来,摇摇晃晃中竟又被挤了出来。宽宽的大河,窜来窜去的龙船,都不可见。只有对岸的天空,斜斜地歪过来;一脸的兴奋海蟾尊,又一脸的茫然。

▲浠水策湖龙舟赛源自浠水官方公众号“秀美浠水”

▲浠水策湖龙舟赛源自浠水官方公众号“秀美浠水”
这时,同行的小伙伴早已走散了,正张皇四望间,我的眼神却与人群中另一双眼睛相遇。是一双灵秀生动的眼,黑亮里汪汪的一泓,闪着波光,又似有雾气弥漫。突然想起朱自清先生那美得醉人、绿得奇异的梅雨潭,竟一时愣住。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王嫣芸,这人间竟然有如此美好的女子。娉婷绰约,不染纤尘的样子,仿佛是刚从那《红楼梦》连环画封面上飘下来的;又似诗经里的女子,关关雎鸠刘连曦,在河之洲,布裙款款,白衫依依。圆圆的荷叶边领子,细细的褶;高高的马尾,光洁的额头,三分古典,一分现代。

▲图自网络
人群中的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,又是那样的清冷。茫然四顾中她似乎有点失落,在寻找,核安全又像在等待。我竟看得有些呆了兰晓霞,恍惚中很想走上前去,和她一起寻找,一起等待。不知所从间,一个趔趄,人群突然拥过来,嘈杂声起,小伙伴们找到了我乱世玫瑰。是河里的比赛开始了。

▲图自网络
那天后来我们还看了些什么,我早已全无印象。只记得当时小小的心里装满了那个陌生的女子,飘然而至、亭亭玉立的女子。直到很多年后的一天,偶然读到曹植先生《洛神赋》里“翩若惊鸿”这四字,我才恍然大悟。惊鸿照影,翩然一瞥,果然如是。后来,在沈从文先生的《边城》里,我又不止一次地看到了她的影子,想起她脸上若有若无的茫然与期待。

▲图自网络
此去经年,不知道那位画像一般的姐姐是否遇见了她要寻找的人,又或者和沅水河边的翠翠一样,依旧坐在那高高的石头上,看河水西流、不舍昼夜,听光影在林间踱步,也不知她的傩送到底有没有回来。

▲图自网络


约莫小学的光景(实在记不清是哪一年,也无法考证)。有一阵子,弟弟爱玩滑板车。所谓滑板车,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那种。只是一块厚厚的光滑木板,一前一后架上两根木轴。木轴的两端安装上车轮,即成长相依简谱。略略有点前低后高,玩耍时需要人推一把,会一下子跑出去很远。男孩子们喜欢坐着这四轮小滑板车从陡坡上往下冲。好玩,刺激。

▲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类似简易四轮滑板车
弟弟喜欢到处摸索,东捣捣西捣捣。有一天,他竟然吞了几粒弹子。弹子大概就来源于那四轮滑板车的车轮。虽然吞了弹子的弟弟外表看起来无异,也仍然玩得高兴,众人却暗自着急,但都有点束手无策,尤其是母亲。于是就差我去城里找父亲回家。其时父亲正在河边的造纸厂上班,从家里到纸厂很有些距离,至少有七八里路吧。其间需要穿过两座不大不小的山,还有几个田畈。都是硬沙土质的大马路,从田间蜿蜒,蛇形而过,一直通到城里的柏油路。路两旁是高高大大的水杉,整齐漂亮。其中有一处田畈特别低矮,与河岸毗邻,田里插满了油油的秧苗。田畈的两侧都是陡坡。

▲浠河边田畈 浠水籍摄影大师曾欣老师摄
记得我刚爬上一侧的陡坡,却只见水茫茫一片,前面并无路可走。那个低洼里的田畈早已不见踪影,连马路旁那两排整齐的水杉也只能看个依稀。不知是河水漫堤,还是浠河里那头莽莽撞撞的老牛终于找到了出口。没有了堤岸束缚的老牛开始了最自由的狂奔,最肆意的扫荡。汹汹惶惶的一大片浊水,推拥着一路向前,一路咆哮,尽情冲泻,尽情狂欢。

▲浠河上游白莲河水库开闸放水 源自浠水官方公众号“秀美浠水”

▲浠河上游白莲河水库开闸放水 源自浠水官方公众号“秀美浠水”
它们吞没了沿途所有的绿色,也模糊了山川的界限。世界好像突然回到了最远古的时代,天地玄黄,洪水滔天。

▲ 咆哮的浠河 浠水籍摄影大师曾欣老师摄
山坡上的人们似乎忘记了害怕,一个个手搭凉棚,踮脚眺望,也不急于回家。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杂物,宋笠娜被河水推着荡来荡去;还有鱼儿在游。那一定是一条硕大无比的鱼,水面翻起的那条长长的波纹暴露了它的行踪。越来越近了,长长的波纹竟是无数条细细的水线,直直地重叠,并列着前行。每一条线的中心都是一个细细尖尖的脑袋,半昂着头露出水面。这哪里是什么硕大无比的鱼,分明是一排摇头晃尾急急游来的蛇!那长长的波纹整整齐齐,就像一支支射向岸边的箭。人们愣住了,半晌,开始四散而逃。小小的我,被吓得半死,只觉得头好晕,心好慌,脚却挪不动。

▲浠河奔流 浠水籍摄影大师曾欣老师摄
关于大河,这真是我记忆里最恐怖的一幕,也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午夜频频造访我心头的恶梦。这场景在梦里不断地衍生不断地变幻,以至多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是事实,哪些是梦境;又或者哪些是记忆,哪些是历史。

▲ 浠河风光 浠水籍摄影大师曾欣老师摄
关于这一场大水,姐姐却有着不同的版本。她的记忆里,在去找父亲回家的途中她被洪水困在了查湾田畈的中央,而周边树上都爬满了蛇,最后是渡船接她离开的那里,也一样吓得半死。姐姐的记忆里没有我同行,而我所经历的那个场景里好像也没有姐姐的存在。不知是我和她分别的经历,还是共同的记忆里各自残存的部分。好在我和她都安然无恙彭小盛,弟弟也是。

▲浠水母亲河 浠水籍摄影大师曾欣老师摄
这无疑是个谜。记忆常常不可靠,而感觉有时却又无比的真切。时间就像黑洞一样张佳航,将吸走所有的细节,又慢慢会钝化所有的感觉,只留下一些记忆的碎片,如那条蜿蜒的母亲河,曾经汹涌,曾经迤逦。

▲浠河风光 浠水籍摄影大师曾欣老师摄
深吸一口气,静静地感觉。有河水在漫上来,漫过脚尖,漫过膝盖,漫过胸口,终有一天,也会漫过头顶,漫过所有。河水打湿了我的记忆,一切终将重归于混沌。
大河西去,浩浩汤汤。

▲浠河晨曦 源自网络
2017.9.10 晚于杭州
非常感谢浠水籍摄影师曾欣先生提供的浠河照片娇娇娘子。少数源自网络,同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