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明朝

又一个WordPress站点

搜房网重庆王辉斌:谢脁与西邸文学集团-古籍

王辉斌:谢脁与西邸文学集团-古籍
在谢脁的生平事迹与文学创作活动中,他曾于齐武帝永明年间(公元483-493年),与沈约、王融等人结为“竟陵八友”(又名“西邸八友”),并随竟陵王萧子良移居鸡笼山西邸参与各种文学活动。由于当时参加的文学家之众,而形成了为后人所称道的“西邸文学集团”。刚步入仕林未久的谢脁,在这一文学群团中不仅充当了重要的角色,而且在诗歌创作方面还呈现出了两个鲜明的特点。同时,他还以其不断地艺术实践,而成为“西邸”诸人中对“永明体”贡献最大的一位诗人。前人认为沈约的贡献大于谢脁的说法,其实是不符合历史的真实的。
一、关于“西邸文学集团”
西邸文学集团的组织者与开创者,是竟陵王萧子良,《南齐书》本传记载了其与谢脁 等人在京师建康鸡笼山西邸“游集”的盛况。其云:“(永明)四年进号车骑将军。子良少有清尚,礼才好士,居不疑之地,倾意宾客,天下才学皆游集焉。善立胜事,夏月客至,为设瓜饮及甘果,著之文教。士子文章及朝贵辞翰,皆发教撰录。……五年,正位司徒,给班剑二十人,待中如故。移居鸡笼山西邸,集学士抄《五经》、百家魔帝重生,依《皇览》例为《四部要略》千卷。招致名僧,讲语佛法,造经呗新声,道俗之盛,江左未有也[1]。”(《南史·齐竟陵文宣王子良传》所载同)又,《梁书·武帝纪》云:“竟陵王开西邸郭纬,招文学,高祖(即萧衍)与沈约、谢脁 、王融、萧琛、范云、任昉、陆倕等并游焉,号曰八友[2]。”另《梁书·沈约传》、《南史·陆厥传》等,亦有类似记载。除“竟陵八友”外,当时游集于萧子良鸡笼山西邸的文学家,据《梁书·庾于陵传》、《梁书·江革传》、《南齐书·陆厥传》、《南齐书·乐志》、《南史·虞羲传》,以及曹融南《谢宣城集校注》等可知,还有刘绘、江孝嗣、徐勉、柳恽、虞炎、虞羲、释宝月、萧文琰、丘合楷、江洪、江革、王思远、王僧孺、谢昊等人。其文士之多,在先唐文学集团中几无可比。
萧子良移居西邸,据上引《南齐书·萧文良传》所载,虽然是在永明五年,但西邸文学集团的形成,实则应始于永明元年,这是因为,萧子良被封为竟陵王乃在是年。而且,萧子良在未迁居西 邸前,即与众多“西邸”文士关系密切。由永明元年至萧子良之卒的隆昌元年,其间正好十年,此即西邸文人群体的大致活动时间。在中国文学史上,自西汉初期的梁园文学集团始聚u惠,文士雅集交游唱和便成为一种时尚。而诞生于齐武帝时期的西邸文学集团,则以活动众多,成就巨大,影响深远而著称。“西邸”的文学活动及其成就,大而言之,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:
(一)整理故旧,抄编群籍 这是属于学术范畴的一种文学活动,《南齐书》与《南史》中的《萧子良传》均有记载,且文字全同:“五年……集学士抄《五经》、百家、依《皇览》例为《四部要略》千卷。”千卷本《四部要略》的编抄,在当时可以称得上是一项前无古人的浩大文化工程。所谓“四部”,乃是据曹魏时期荀朂《新簿》而为。其具体所指为:“一曰甲部,纪六艺及小说等书;二曰乙部,有古诸子家、近世子家、兵书、兵家、术数;三曰丙部,有史记、旧事、皇览簿、杂事;四曰丁部,有诗赋、图赞、《汲冢书》[3]。”据《隋书·经籍志》总述的记载,刘宋时期,因“战争相寻,干戈是务”,不少典籍遗散流失,谢运灵任秘书监时,特编撰《四部目录》一部,“凡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”。萧齐永明年间,秘书丞王亮等人又合撰《四部书目》“一万八千一十卷”。由萧子良组织并主持的《四部要略》的编抄工作,则是在谢灵运、王亮等人编制书目的基础上,“编为簿录”,即对当时秘阁尚存的群籍进行了全面的文本整理。遗憾的是,《四部要略》与《四部目录》、《四部书目》等均已亡佚。
(二)应教联唱,同题共咏这是“西邸”最重要的文学活动之一。这一文学活动的特点是集体赋诗,互为传唱,极大程度地丰富了文学创作的多样性,使文学团体的文学特征得以充分反映。《南齐书》、《南史》等,对此多有记载。如《南齐书·乐志》有载云:“《永平乐歌》(《乐府诗集》、《谢脁集》均作《永明乐》,是)者,竟陵王子良与诸文士造奏之。人为十曲。道人释宝月辞颇美,上常被之管弦,而不列于乐官也。”这是一次重要的集体创作活动,其创作成果据郭茂倩《乐府诗集》卷七十五《杂曲歌辞十五》所载,现仅存者为谢脁、王融、沈约三人的作品,具体为:谢脁 10首,王融10首,沈约1首,共21首。类似的创作,仅《谢宣城集校注》中就录载了多起唱和之作,如卷二之范云、谢脁 、王融、刘绘《同沈右率诸公赋鼓吹曲》,卷四之沈约、虞炎、范云、王融、萧衍、刘绘诸人的《饯谢文学》及谢脁的《和别宛右率诸君》,卷五之王融、虞炎、柳恽、沈约《同咏坐上所见一物》等,即有助于我们窥其一斑。“西邸”的这类文学创作,远绍汉武帝时期的《柏梁诗》联句,近承王羲之等人的“兰亭唱和”,而又所有所发展与变化,其中最明显者是“西邸”的联唱,大都具有音律谐畅、偶对适切等特点,而类乎近体。
(三)始用四声,以为新变汉字四声在齐武帝永年间的发现,是对中国传统音韵学的一天突破。据严羽《沧浪诗话?诗体》中“四声设于周顒,八病严于沈约”[4]的自注,知汉字“四声”与“八病”的创制,均与“西邸”诗人相关。而谢脁、沈约等人又以之进行诗歌创作,因而便诞生了“永明体”。对此,《南史?陆厥传》有载:“(厥)时盛为文章,吴兴沈约、陈郡谢脁、琅琊王融以气类相毂,汝南周顒善识声韵。约等文皆用宫商,将平上去入四声,以此制制,有平头、上尾、蜂腰、鹤膝。五字之中,音韵悉异;两句之内,角徽不同,不可增减,世呼为‘永明体’饶琅。”四声的发现与声律论的建立,以及因此而形成的“永明体”,在当时乃至后世,均可称得上是文学史上的大事。这一成就的取得,不仅是“西邸”诸人不断艺术实践的必然结果,而且也是这一诗人群体表现在审美追求方面的最佳反映。而据《文镜秘府论》所载沈约有关声律论的文字还可知,“西邸”诗人对于诗文声韵之美的追求,已经达到了相当的自觉的程度。
(四)聚集名僧,讲经说法 萧子良是南齐著名的崇佛人物。上引《南齐书》本传,称其曾在永明年间大集僧侣于京师,讲经说法,造经呗新声。而《高僧传》卷十一《释僧祐传》则载云:“尤精律部,有迈先哲,齐竟陵文宣王每请讲律龚民,听众常七八百人[5]。”同时,萧子良还常在西邸举办斋戒,尝设“六疾馆”以济民。当时著名僧人如慧次、慧基、玄畅、僧柔、法安、法度、宝志、法献、法护、法宠、智藏等,均与其交往殷密[6]。另据南宋僧人志磐《出三藏记集》[7]卷十二,知萧子良曾撰著佛学著作十六帙,统称为《齐太宰竟陵文宣王法集》,共116卷,今存者仅为一卷,载《广弘明集》卷二十七。萧子良所举行的这些崇佛活动,不仅“西邸”诸人均曾参加,而且对于“永明体”的创制与形成,也是颇具贡献的。胡国瑞《魏晋南北朝文学史》在论及此时曾说:“齐武帝永明七年,竟陵王萧子良大集僧侣于京城,造经呗新声,实可为辨明‘四声’的一大功力,而周顒、沈约也曾参加子良的考文审音工作,故‘四声’之明确于此时及周、沈等人,是并非偶然的[8]。”所论极精审。由是而观,可知举行于“西邸”的各类崇佛活动,对于文学的发展特别是“永明体”这一新兴诗体的问世,乃是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的。
以上的情况表明,西邸文学集团的诗人们,各以其广博的学识与非凡的艺术才华,为南齐永明年间学术与文学的繁荣,乃是作出了重要贡献并取得了极为引人注目的历史性实绩的。陈艳茜而且,这一实绩对于齐、梁、陈三代乃至李唐初期的文学发展,也是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的。
二、“西邸”时期的谢脁诗
谢脁加入西邸文学集团的时间,应当始自他的解褐之年。《南齐书·谢脁传》云:“脁少好学,有美名,文章清丽。解褐豫章王太尉行参军搜房网重庆。”据同书《武帝纪》记载,豫章王萧嶷官太尉之职,事在建元四年(公元482年)三月,则谢脁之“解褐”为是年夏秋间,当可论断。建元四年,谢脁19岁,翌年,即齐武帝永明元年,萧文良封为竟陵王,二人相识。之后,谢脁即与沈约等人结“竟陵八友”之游,并成为西邸文学集团中的重要成员。永明九年(公元491年)春,谢脁随随王萧子隆赴荆州镇,与西邸文学集团作别。临别时,沈约、虞炎、范云、王融、萧琛、刘绘等西邸成员各赋一首《饯谢文学》诗以替谢脁饯行,谢脁则写了《别沈右率诸君》一诗以致谢。这样看来,可知谢脁在西邸文学集团中的时间,前后应有整八年之久。
西邸文学集团在当时是一个典型的京城派文学群体。作为这一文学集团中之一员的谢脁,在八年的时间中,不仅参加了属于“集团”范畴包括崇佛在内的各种活动,创作了大量的诗赋作品,而且重要的是还为“永明体”的形成,做出了超越时人的巨大贡献。据不完全统计,谢脁在西邸文学集团的八年内,共创作诗歌有近50首之多,赋则为5篇。在这50首左右的诗歌中,值得特别称道的是其凸显出了两个比较明显的特点,其一为“以山水作都邑诗”[9],其二即“已有全篇似唐人者”[10]。这两个方面的特点,虽然贯穿于谢脁毕生的诗歌创作之中,但却发韧于这一时期。
我们先看第一个特点。众所周知,谢脁是先唐文学史上继谢灵运之后的又一位著名山水诗人。但谢脁的山水诗与谢灵运的同类之作相比,却有着诸多的不同,如“以山水作都邑诗”即为其一。在中国文学史上,最早以都邑为创作对象的文人作品,当首推东汉初期杜笃的《论都赋》。该赋假主客问答的形式,将长安与洛阳这两座都城进行了反复对比,认为汉光武帝欲定都洛阳乃权宜之计,唯长安才是“帝王之渊囿,守国之利器”。此赋开档汉京都赋之先声。其后,班固《两都赋》、张衡《二京赋》,以及左思《三都赋》等的问世,形成了中国赋史上的著名的京都赋派。而在诗人的作品中,最早涉笔这一题材者,乃首推曹植《赠丁仪、王粲》、左思《咏史》等诗,至鲍照《还都至三山望石头城》等诗的问世,则标志着都邑诗这一山水诗的新品种已基本确立。受上述诗赋作品的影响,谢脁则于山水诗的创作中,有意识地选取当时的京城建康为描写的对象,从而创作出了一系列被明代竟陵派文学大师钟惺大加称道的“山水都邑诗”。如《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》、《晚登三山还望京邑》、《直中书省》、《观朝雨》等,即均为谢脁集中山水都邑诗的代表作。
谢脁在两邸文学集团时期创作的山水都邑诗,主要有《和江丞北戍琅玡城》、《入朝曲》等。前诗有云:“春城丽白日,阿阁跨层楼梅子鸡之味。沧江忽渺渺大业兴oa,驱马复悠悠。”琅玡城在今江苏南京西北金川门外,齐武帝于永明元年将琅玡郡的治所由句容迁置于此,并于当年的九月在此亲自讲武与教习水步军(《南史·齐武帝纪》)。诗题中的“江丞”即江孝嗣,其“北戌琅玡城”即在斯时。翌年春日,江孝嗣写《北戍琅玡城》一诗,谢脁读后便以“和”的形式写了《和江丞北戍琅玡城》诗。这是先唐文学史上的最著名的都邑诗之一。诗人以白描的手法,将春阳照射下的琅玡城进行了极简练地勾勒,这里层楼高耸,宫闾朴地,清江白练,悠悠东流。《入朝曲》是《鼓吹曲》组诗中的第四首,写于谢脁欲离“西邸”而随王萧子隆赴荆州镇之际。全诗为:“江南佳丽地,金陵帝王州。逶迤带绿水,迢递起朱楼。飞甍夹驰道,垂杨荫御沟。凝笳翼高盖,叠鼓送华辀。南献云台表,功君良可收。”此诗开首从金陵的地理形势与历史沿革写起,以统摄全篇。接下来六句,写诗人远脁近观之所见:江水如带,蜿蜒曲折,朱楼遍地,随地势而起伏;街衢两边的高甍凌空欲飞,垂杨结荫遮覆着皇宫里的御沟;城内城外,笳声徐缓,鼓点繁急,充满了达官显宦冶游的热闹气氛。最后两句,写京都的繁华壮观激发着人们建功立业的豪情。全诗工于发端,描写细致,造语精丽,意境高雅,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。谢脁的这类都邑诗,不仅扩大了山水诗的表现领域,丰富了山水诗的题材与内容,而且也反映了诗人表现在山水诗方面的新的审美追求。由于受谢脁的影响,与之同时的沈约、王融、范云等诗人,也都介入到都邑诗的创作行列,而使齐梁诗坛上出现了一股新的创作潮流。
再看第二个特点。南宋著名的诗评家严羽,在其所著《沧浪诗话·诗评》中这样写道:“谢脁之诗,已有全篇似唐人者,当观其集方知之。”谢脁诗在什么方面“已有全篇似唐人者”呢?严羽在《沧海诗话》中并没有说明。为弄清楚其之所指,我们不妨借助曹融南《谢宣城集校注·集说》[11]中的有关评论,以进行具体讨论。方伯海评《入朝曲》云:“清丽工整,渐开五七言近体。”(121页)沈確士评《玉阶怨》云:“竟是唐人绝句,在唐人中为最上者。”(189页)孙月峰评《同谢谘议咏铜爵台》云:“婉似初唐风调。”(196页)陈胤倩评《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云:“‘天际’二句(指“天际识归小舟,云中辨江树”两句-笔者注),竟堕唐音。”(221页)又陈胤倩评《宣城郡内登望》云:“‘寒蝉城’二句(指“寒城-以眺,平楚正苍然”两句―笔者注),渐近唐人。”(227页)何义门评《游敬亭山》云:“‘兹山’领起,直入有势,以‘即此陵丹梯’叫转,警绝。前四句的总写饶建云,一半写景,一半写情。唐人律诗作法,俱是此种。”(242页)孙月峰评《游东田》诗云:“浅显工缛,是初唐源本。”(261页)孙月峰又评《郡内高斋闲坐每件事吕法曹》诗云:“尽情妙,然风格之渐入唐。”(283页)上述诸例之评脁诗,或着眼于“清整工丽”,或立足于“浅显工缛”,或以“唐人律诗作法”为审视点,所涉皆属艺术的范畴。即是说在严羽看来,谢脁诗在艺术方面(含词藻、声律、音韵、体式等)是“还有全篇似唐人者”之特点的。这实际上是对谢脁诗艺术成就的高度肯定。谢脁创作于“西邸”时期且具“已有全篇似唐人者”之特点的诗歌,如《新亭渚别范零陵云》、《奉和随王殿下》、《入朝曲》、《和江丞北戍琅玡城》、《奉和竟陵王同沈右率过刘先生墓》等,即皆为其之代表。这些诗歌,或章法宏放,纵荡汪洋,或造语精丽,艳韵英秀;或属对工整,音韵谐和;或兴象苍浑,气调警拔,直开唐诗妙境与近体之先声,给初、盛唐诗坛以明显影响。
除了上述诗作与特点外,谢脁在“西邸”时期还创作了一些短小精悍、清秀隽永的“绝句体”乐府小诗。如《永明乐》十首即为其一。这组诗是专门用来配“永明乐”而演唱的歌诗。如第三首云:“朱台郁相望,青槐纷驰道。秋云湛甘露,春风散芝草。”亭台楼阁,星罗棋布,绿柳青槐,列于道旁,秋云飘来甘露纷降,春风吹拂着灵芝仙草,一派国泰民安、风调雨顺的景象。再如第四首:“彩凤鸣朝阳,玄鹤舞清商。瑞此永明曲,千载今为皇。”彩凤长鸣,旭日东升,云、玄鹤起舞,清商鸣奏,上下千年,何如今日之辉煌!这十首诗重在歌颂京都建康的富丽气象,所以写得音韵铿锵,词采华丽。而《玉阶怨》等小诗,却又别具韵味,如《玉阶怨》写一位宫女,因得不到君主的爱幸,而日复一日地在夜深人静之时机械地缝制着罗衣。诗人在这首小诗中所着力揭示的,是宫女一往情深地渴慕君王爱幸而不得的幽怨心理。全诗意致凄凉,而又含蓄蕴藉,显示出一种妩媚风流的韵致。其它如《王孙游》等,也大都如此。谢脁集中的这类乐府小诗,一般而言,主要为他写于“西邸”时期。从总体上看,这类小诗无论是同咏酬唱,抑或接句联吟,以及自制新题等,均具有感情真挚,意境优美,语言情新,风流蕴藉等特点,而独树一帜于六朝的文人乐府之中。
三、谢脁的“永明体”贡献
对于谢脁在“西邸”时期与“永明体”即新体诗的关系,以及其对新体诗的贡献诸问题,在已行世的几种有代表性的《中国文学史》中,只有游国恩等《中国文学史》在其章节的标题中,明确以“谢脁与新体诗”标目。而如袁行霈主编《中国文学史》,则以“永明体的兴起”与“谢脁的诗歌”分而言之,因为其节目所标乃为“沈约、谢脁与永明体” 。袁编《中国文学史》的这种安排,显然是受了《南齐书·陆厥传》影响的结果。盖因据上引《南齐书》是《传》可知,其在列举永明体诗人之名时,乃是先沈约次谢脁,再次为王融与周顒的。与之相佐者,是钟嵘《诗品序》的记载:“王元长(融)创其首,谢脁、沈约扬其波,三贤或贵公子孙,幼有文辨。于是士流景慕,务为精密红楼折钗记,襞积细微,专相陵架。”持与钟嵘《诗品序》相同观点者,为《南史·庾肩吾传》。其云:“齐永明中,王融、谢脁、沈约文章始用四声,以为新变,至是转拘声韵,弥为丽靡,复逾往时。”那么,究竟谁才是在永明体形成时“创其首”的诗人呢?或者换而言之,对永明体之形成贡献最大的诗人,究竟是沈约还是王融抑或谢脁呢?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雀部长次郎。
据现有的材料进行考察,在沈约、谢脁与王融三人中,只有记载沈约与声律论的相关材料存在。现存沈约与声律论相关的材料,主要为《宋书·谢灵运传·论》、《南史·沈约传》、《南史·陆厥传》。而其中,《南史·陆厥传》录载陆厥与“沈约论声律书”,以及沈约“答陆厥书”二文,最为重要,因为其真实记载了沈约与陆厥对声律论的切磋与讨论,认为运用四声平仄进行诗歌创作,可以获得“一简之内,音韵尽殊,两句之中,轻重悉异”的音乐效果。但尽管沈约在当时与陆厥等人对对声律认进行了讨论,并创制出了所谓的“八病”,然而永明体的产生与问世,关键在于诗人们以之所进行的艺术实践。而《南齐书·陆厥传》记载“约等文皆用宫商,以平上去入为四声,以此制韵”云云,所指即此。这就是说,对声律论的提出与“约等文皆用宫商”实际上是两个概念,前者是属于语言学理论范畴的,后者则为艺术实践的范畴。而永明体在当时之所以能够产生,关键就在于后者。如此就涉及到沈约、谢脁、王融三人对永明体的艺术实践诸问题了。按沈约、谢脁、王融三人的作品集,现所存最早者均为明人辑本,其集名分明为《沈隐侯集》、《谢宣城集》、《王宁朔集》。但这三种明人辑刻本所收三人诗歌的数量,均较逯钦立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[12]中之《沈约诗集》、《王融诗集》与曹融南《谢宣城集校注》为少。为对三人的永明体作品进行一番具体的认识,因此,下面特以逯钦立本与曹融南校注本为据,对其各自的五言诗(五言联句未计入),作如下的具体统计:(一)沈约总数为154首,其中4句式28首,6句式19首,8句式51首,10句式15首,12句及以上者41首。(二)谢脁总数为142首,其中4句式16首,6句式0首,8句式49首,10句27首,12句及以上者42首。(三)王融86首,4句式30首,6句式1首,8句式31首,10句式10首,12句及以上者14首。
在上述三人6种句式的五言诗中,4句式属“齐梁绝句”,6句式与12句及以上式均为五言古体,可以不论。8句式与10句式,一与五律相近,一具五排的雏形,故其大都为文学史家认定为“新体诗”。以此计之,三人永明体之作的具体数量分别为:沈约68首,谢脁76首,王融41首。这一数据表明,立足于对永明体的艺术实践与探索的角度言,谢脁是三人中次数最多、贡献最大的一位。若着眼于沈约年长谢脁20余岁、谢脁在永明九年春即离开“西邸”以论,则谢脁显为三人中之杰出者。
在谢脁现存的永明体诗作中,有许多已经达到了相当的“声律论”艺术高度,如写于“西邸”时期的《奉和随王殿下》十六首,即为其代表。这组诗为标准的五言八句式,全由四联构成,各联之间除了未能粘着之外,余则几乎可以合格的五律目之。如第十四首:“分悲玉瑟断,别绪金樽倾。风入芳帷散,缸华兰殿明。想折中园草,共知千里情。行云故乡色,赠此一离声。”这首诗前四句为一个“平仄段”,后四句为又一个“平仄段”,全诗在平仄上虽不协调,但每四句的平仄则与律诗完全相合(唯第七句的“乡”应仄而平)。再看第十五首:“年体豫已涤,夜艾赏方融。新萍时合水,弱草未胜风。闺幽瑟易响,台迥月难中。春物广余照,兰萱佩未穷。”这首诗只有三、四两句的平仄需调整外,余则皆对仗工整,与律诗全合。再如其《入朝曲》(全诗引见上),全诗除开首两句犯了所谓“平头”的声病外,其余亦对仗甚为工整。
沈约虽然是“八病”说的首创者,但检核其诗(主要指其集中的51首八言句式),几乎都与其理论倡导不相符。如其名作《别范安成》:“生平少年日,分手易前期。及尔同衰暮郑咏恩,非复别离时。勿言一樽酒,明日难重持。梦中不识路,何以慰相思。”此诗在声律方面虽无大的问题,但属对则极为不工。其它如《登北固楼》、《怀旧诗》九首等,或有“平头”“上尾”之犯,或以“平平仄平仄”替代“平平平仄仄”,等等,均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理论倡导与创作实践不相符合的情况。
总体而言爱原爱蕾娜,永明体的产生与形成,虽然是永明时期西邸文学集团诗人们共同努力的结果,但其也与竟陵王萧子良在永明七年大集僧侣于京师,“讲论佛法,造经呗新声”关系密切,而其中贡献最大的诗人,则是非谢脁莫属的。
注释:
[1]萧子显《南齐书》,中华书局1977年版。
[2]姚思廉《梁书》,中华书局1976年版。
[3]魏征《隋书》,中华书局1973年版。
[4]严羽《沧浪诗话》,《历代诗话》本,中华书局1981年版。
[5]慧皎《高僧传》,中华书局1972年版。
[6]任继愈《中国佛教史》第三卷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。
[7]志磐《出三藏记集》,中华书局1987年版。
[8]胡国瑞《魏晋南北朝文学史》,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。
[9]钟惺、谭元春《古诗归》,《诗归》本,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。
[10]严羽《沧浪诗话》,《历代诗话》本,中华书局1981年版。
[11]曹融南《谢宣城集校注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。
[12]逯钦立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,中华书局1983年版。
(本文原载吉林文史出版社2007年版《先唐诗人考论》第八章第一节,第244—254页)